2017年2月10日 星期五

Japanese Destroyer Captain 35

4

伊集院讀過我對塔拉韋的報告後,立即下令全面查驗檢視我的艦船。身為航海專家,他關注到時雨經歷「立即」超增壓的影響。

在一次測試航行與精密檢查後,各維修工程師提出的報告反映伊集院這憂慮完全合理。這艘驅逐艦被認定為不適合作戰。報告提及很早前就應有徹底檢修,引擎臨近故障,艦船未能恰當反應舵輪與方向舵,船體滿是藤壺結殼,而且所有精密器械都極需維修與調整。報告總結指︰「建議在拉包爾進行所有可做的維修,讓時雨能夠航行至佐世保盡快有機會作完整檢修。」

報告一份副本送來時雨後在艦上傳閱。船員反應各有不同卻基本相似。沒有一人希望回國。在不斷戰鬥而未有人命損失後,這艦船的士氣高漲至極,船員向這份報告怒吼。他們向「傻瓜機械技師」發出噓聲,咒罵,揮拳並呼聲恐嚇。當然,伊集院將軍批准各工程師的建議。

當維修人員來到艦上船員態度急速轉變。他們變得和藹可親,每日向工作人員提供協助。時雨引擎長菅沼洋大尉尤其令人印象深刻。他那一呎長鬍鬚令他看來像野人般粗獷,但他既精明又有才智,同時也是艦上酒豪之一。菅沼與維修領班交友,每天帶酒給他們,試圖勸誘他們為時雨作新建議。「拉包爾正缺軍艦,」他申辯。

「即使是這搖晃的老爺船,狀態都比受直接擊中的艦船要好。我們希望戰鬥。讓我們提早有機會擊沈敵艦!」

這也是我屬下船員普遍的態度。他們在這六個月經歷多大轉變!現在我為他們感到自豪,清楚他們能在任何戰鬥以其良好精神取得成功。

維修工作比預期長很多。艦船再有更多毛病需要維修人員處理。

在我們被逼賦閒第一星期我感到不適。在整個活躍的八月中,我們只曾在各激烈戰鬥間短暫休息,在這些戰鬥中我們不得不渡過漫長而心煩的時間並多晚無眠。我們這段休息期間,我在就寢前大量喝酒。到八月尾我幾乎要喝一加侖清酒才能入睡。一星期賦閒與飲酒後我恐怕自己會變成酗酒者,並嘗試減少酒量。我的神經系統開始非常不適,情況不至於嚴重到令我無法入睡,但卻足以令我喜怒無常與脾氣暴躁。

我憂思起戰爭局勢。為何日本政府官員不在太遲之前展開和談?我睡得不好。當我睡著時也只有惡夢令我冒冷汗醒來。

回顧這段時期,我感激伊集院關注到我需要休息。這時我四十出頭,身體仍然健壯,但在戰時指揮一艘艦船是累垮人的任務。我只能想像更高階軍官的工作一定是遠為艱難。歷史學家常常批評指揮軍官,他們容易忽略指揮一場戰鬥的壓力與重責。

我這短暫休息拯救了我。這兩星期恢復令我免於神經崩潰。到我們維修工作在九月中完成時,我身心都已全面回復狀態。

同時對日本來說戰爭局勢已經變得更差。許多聯絡管道中斷,前哨駐軍也遭到壓制。相應地,高層指揮決定實行另一次撤退任務。我軍將會撤離科隆班加拉。

我回歸行動時正值往布卡的運輸作戰。這島嶼在所羅門群島中最接近拉包爾。伊集院斷定這簡單行動會為我提供一次良好熱身。科隆班加拉撤離在9月21日展開。在那天日軍分隊會從阿倫德爾與吉佐撤退,它們分別位於科隆班加拉南方與西南側翼。在27日布卡行動完成後,我加入撤離科隆班加拉本身的10,000名駐軍。這任務僅以66人損失在十月初成功完成。

維拉拉維拉是計劃的下一步。部隊從這裡以及其他撤離地點後退,並在布干維爾會合。伊集院受命指揮維拉拉維拉賀拉紐大約600名部隊撤離。

伊集院為這次撤退行動擬定詳細計劃,由九艘驅逐艦分成三隊支援小組參與。相比10,000名部隊從科隆班加拉撤離時只運用總共25艘驅逐艦,這次參與的部隊異常強力。伊集院解釋說即使科隆班加拉行動只遇到意外地少的抵抗,敵人現在卻已注意到我們的策略,我們不得不準備面對更強大的抵抗。

突顯這次行動的荒謬之處 ,是600名部隊將從賀拉紐運送到布干維爾南方的布因,兩者相距不足50英里。而且諷刺的是,這些士兵當中400人是一個半月前由伊集院支援登陸賀拉紐。

結果在10月6至7日的驅逐艦戰鬥,是太平洋戰爭中最令人混淆的交戰之一。由一開始,這場戰鬥就是由一直滿是幻覺與錯誤計算的人進行,但有幾點則可以肯定。美軍對賀拉紐的日軍戰力有正確評估,他們也注意到日軍即將會試圖撤離這少數孤立的部隊。敵人也清楚一年消耗戰已嚴重削弱日軍的海上戰力。但美軍高層指揮沒有想像到,日本海軍會為如此小型作戰投下九艘驅逐艦、四艘驅潛艦與二十艘駁船。

伊集院將軍在近幾個月參與過許多海軍行動。他已感到疲倦。在我能夠從勞累中恢復時,他卻未有機會從漫長戰鬥的身心壓力中休息。這對接下來的交戰是一項重要因素。

伊集院將軍的維拉拉維拉撤離部隊在10月6日清晨離開拉包爾,其組成如下︰

支援小組,伊集院少將

1. 驅逐艦秋雲、磯風、風雲、夕雲
2. 驅逐艦時雨、五月雨(原大佐)

驅逐艦運輸小組,金岡國三大佐
驅逐艦文月、松風、夕凪

驅潛艦—運輸船小組,片山司吾六(15)大佐
四艘驅潛艦與大約20艘駁船

伊集院在驅逐艦秋雲領導部隊,隨後是經驗豐富宮嵜大佐的磯風與其他艦船。假若伊集院在磯風出航,他就能依靠宮嵜協助進行重要的戰鬥決策。伊集院所在的秋雲艦長與軍官資歷較少,他被逼自行作出所有決定。

與部份談及這次行動的美方意見相反,伊集院既準備好也願意戰鬥。他帶來如此數目的艦船數就足以證明此事。身為航海專家他傾向精心策劃的調動,七星期前在同一區域成功以策略勝過敵人的記憶更進一步影響他。無法預期已很疲倦的他會有新想法。

他的第一小組四艘艦船能加速至35節。相應地,在我們的戰術會議中,伊集院告訴我們他會調動引誘敵人至我兩艘驅逐艦可出奇不意猛攻的位置,令第三組驅逐艦可以不受抵抗接觸運輸船隊。我們九艘驅逐艦因而分成小組部署,以迷惑敵人對我方真正戰力的估算。美軍的確低估我們總戰力,但他們卻並未依照伊集院的劇本戰鬥。

當日多雲有驟雨。我們因可利用暴風雨躲藏而感到方便。我們在中午沿著布干維爾東岸行進時,我方無線電截取到一則敵方加密訊息。它不是來自一架巡邏機,就是來自某些藏在布干維爾叢林的隱蔽瞭望台。我們無法得知發現者正在報告我們所有或只是部份艦船,當時艦船正分成三組相隔多英里;但我們行蹤這麼快就被發現則令人挫敗。

在收到這則訊息後,我方艦船間距由500米增加至1,000米,準備應付空襲。確實有數架戰機在大約1500從舒瓦瑟爾方向接近,當時我們正遇上大型暴風雨。這場風暴欣然帶來防護我們大概半小時的黑暗,在這段時間各戰機放棄追蹤。當我們走進晴朗天氣時它們已失去蹤影。

在日落時我收到伊集院一則訊息說,其小隊正趕往維拉拉維拉,他指示我們其餘艦船「減速至九節並在肖特蘭東面候命與駁船會合」,這些駁船預計很快會出現。伊集院隨即在布干維爾海峽讓其四艘艦船減速至26節。黑暗令這些水域的危險大為增加,但伊集院的艦船卻無事經過。這正好顯示出伊集院的航海才能。

我兩艘艦船在海峽緩慢移動,並按計劃在肖特蘭東面與運輸船隊會合。之後我們不慌不忙以九節速度向東南前進。

伊集院在差不多到達賀拉紐時發現黑暗中有「四艘」驅逐艦。突如其來的暴風雨覆蓋所有可見事物,這次有利於仍未看到伊集院的敵人。伊集院要在完全黑暗下摸索,並為敵人雷達管控火炮的逼切考慮困擾而感到猶疑。在那刻他收到來自無線電室一則訊息︰

「拉包爾一架偵察機發現敵方四艘巡洋艦與三艘驅逐艦正在維拉拉維拉北面航向西方。」

伊集院嚴肅安靜地點頭,下令其小隊準備調頭航行。這則完全錯誤的偵察報告因此造成其後日軍大部份失誤。它怎樣得到認可與散播一直未能確定。我估計是該偵察機師嚴重缺乏經驗。他很可能是斷斷續續透過雲層看到一組三艘美國驅逐艦。他看到這些艦船在不同方置與航線上,就很容易會誤認同一組艦船為不同的二或三組,然後他照直報告。這無疑是致命的錯誤。

假如這第一份偵察報告內容準確,戰鬥的整體局面將會不同。一艘巡洋艦裝有一艘驅逐艦十倍的火力,伊集院一定是在考慮此事,並回想起敵人雷達管控火炮可以如何精確。伊集院清楚在雨水及黑暗中,也缺乏有效的雷達,其軍艦不會是如此強力敵方部隊的對手。因此他只能作一項決定。

當這則決定命運的訊息傳來時雨時,我為敵人這麼快出現感到驚訝,卻沒有理由懷疑偵察報告並不準確。我可以相當想像到伊集院因計劃遭打亂而失望的影像。其兩難相當嚴酷。他應該跟從取消整場行動這合符邏輯的選擇,還是應該嘗試繼續按計劃行事?其部隊以這次他著手的撤離行動來說不成比例地強力。取消行動意味著會極為失去面子。再者,沒有理由可以認為,延後撤離嘗試的結果會是在下次遇到較少敵方部隊。

正當伊集院在猶疑不決,考慮各種可能情況時,其艦船小組繼續以26節向南。在他猶疑不決同時,沃克上校在旗艦塞爾弗里奇號帶領三艘驅逐艦組成縱陣,在2131(當地時間)發現他斷定的敵方運輸船隊。當沃克命令他自己的艦船以33節急速前往那「船隊」時,他呼召當時在新喬治亞北岸對開的另一組三艘美國驅逐艦,在他的位置西方大約20英里。

這晚視野變動不定。清淨空氣讓遠達15,000米的物件都在視野範圍內。但頻繁的霧氣令局部視野減至近乎零。因此沃克上校在遠處已看到日本艦船,同時伊集院則仍未察覺這些美國驅逐艦。

沃克的艦船正急速接近日本驅逐艦時,伊集院發出下一則命令要我兩艘驅逐艦「盡快」與他會合。我在2010收到這則訊息,並趕緊遵命下令我們以30節全速行進。

伊集院當時仍不知道敵人的位置與動向。夜間霧氣向他隱藏了這急速接近的威脅。但是為了試圖加快與我的艦船會合,伊集院在2029將其小隊轉向西方。六分鐘後我以無線電請求︰「因視野不佳未能找到你。要求夕雲亮起藍色艦尾燈。」2035這一刻,在夕雲按請求亮起識別燈時伊集院將其艦船大幅轉左。

伊集院的縱陣又再緊接進行兩次左轉,最後一次在2038,當時我剛看到那藍色訊號燈。一分鐘後伊集院終於發現敵方縱陣從東面接近。這四艘快速日本驅逐艦加速至35節並急速向南。伊集院斜眼怒視著他仍然相信由四艘巡洋艦與三艘驅逐艦組成的敵方縱陣時,夜間霧氣令視野受阻。透過霧氣他估計與這些幽靈般的敵方艦船在10,000米遠,他決定重演自己在8月17日的戰術。

他按此計劃以高速航向西南偏西作魚雷發射航行。但正如經常在海上發生那樣,這些目標看起來比他們實際上接近,伊集院錯誤判斷雙方距離。

他短暫衝向西南偏南,航道在235度,並在2040轉向南微西。四艘驅潛艦的指揮官傳來訊息報告,船隊正直接航向賀拉紐,當時在目的地西南大約20英里。這消息令伊集院感到高興,這意味著船隊將會安全通過敵方陣形的後方。

在2045伊集院發現其計算錯誤。敵方縱陣看來維持其航道,卻比它理應所在的位置較遠。他很快改變航道至東南偏南,然後為改正錯誤並執行魚雷攻擊計劃,在2048在下令全體艦船同步45度向右轉。

在此伊集院犯下另一錯誤。同步轉向是極為困難的調動。它需要精確掌握時機,而且驅逐艦在緊密縱陣高速行進時執行同步轉向更為困難。要執行這移動,絕對需要旗艦全面認識縱陣上每艘艦船的準確情況與姿勢。因此,旗艦所有聯絡管線都用在與其餘三艘艦船每一艘的對話上,並與第二小組的時雨及五月雨失去聯絡。

譯註︰

(15)  原文作Shigoroku Nakayama,疑為片山司吾六 (Shigoroku Katayama)的誤譯。

目錄
前回
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