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2月13日 星期一

Japanese Destroyer Captain 38

這刻我才鬆一口氣,下一瞬間我就為看到一群正落下的炮彈而屏息,其中一枚炮彈完全擊中川內船體中部。這艘巡洋艦在不穩移動中走入美國巡洋艦最初一輪掃射內!我從未看過如此驚人的精確射擊——首輪掃射命中!

第二與第三輪掃射同樣難以置信地精準擊中這艘命運已定的巡洋艦,它像巨型火炬般著火。其重要部位擊碎,艦船蹣跚減慢,但仍勉力發射它其中八枚魚雷指向砲擊敵艦的大致方向。

500米外川內的大火令我無法看到敵方炮彈從向而來。但在再遠300米的五月雨則能夠判斷敵艦的位置。其經驗豐富的艦長杉原與四郎少佐在0052釋出一輪八發魚雷。

四艘未見蹤影的美國巡洋艦當時在15,000米遠。它們在0051全艦向右調動並成功避開16枚長程魚雷。但是美國第二隊驅逐艦縱陣最後方的驅逐艦富特號,在0108錯誤轉入魚雷航線上。它被逼退出行動但沒有沈沒。

0052一名瞭望員宣佈時雨的魚雷摧毀兩艘敵艦,令我悄然大喜過望。事實上敵人一組四艘驅逐艦分開是帝國海軍未知的策略。我們以為它們其中兩艘透過雙曲線接近,以與我們自己的航道平行,所以在它們並未出現在我們預期位置時認為它們已報銷。反之它們全部正以相同方向行走,遠離我們的航道。美軍這新穎戰術營造出有效欺瞞我們的錯覺。

故此我屬下驅逐艦的歡欣毫無理據。與此同時,另外兩支日軍縱陣彌漫著混亂與驚愕。

大森將軍在我0045報告發現時未能看到敵艦。五分鐘後他看到川內陷入火海。川內理應最少在1,000米前方並與他的妙高航道平行。反之大森發現它正在他左舷方燃燒。

這樣大森就知道他遭到突襲。其反應——受海軍指揮圈非常流行的「保守」理念影響——是調整其陣形至原本部署,他下令掉頭。

這舉動受到廣泛評擊,但大森從未確切討論它。假如所有艦船都適當回應,這次掉頭可能會起作用。但縱陣其中兩艘艦船是由缺乏夜間行動經驗的人員組成,結果造成混亂。第三縱陣的松原將軍也犯下另一失誤。

雖然他缺乏戰鬥經驗,松原卻因其頑強進取而聞名。當聽到我那發現報告時,他讓其縱陣全速前行迎戰敵人。他如此持續十分鐘卻沒有成果。當他最後看到重型巡洋艦妙高與羽黑進行轉向時,他讓自己的艦船陷入笨拙移動中,犯下當晚最嚴重的錯誤。

在巡洋艦阿賀野與其三艘跟隨驅逐艦完成轉向後朝向北方,松原未有留意到其縱陣與大森屬下妙高與羽黑的航道直角相交。結果12,374噸妙高在松原縱陣第三艘艦船初風面前相交,掃過那艘2,500噸驅逐艦脆弱的突出部。其後兩艘艦船羽黑及若月僅僅避過一次四艦相撞。

松原受驚恐佔據,再次轉圈以接收其嚴重受損的驅逐艦。快速檢視足以說服他在交戰中無法為那艦船做任何事,他再次轉向退回與兩艘重型巡洋艦平行的航道。

在0115美軍炮彈交叉射擊妙高與羽黑,這兩艘巡洋艦不假思索以其大型火炮開火,指向敵人大約的方向。在之後數分鐘它們也釋出一共24枚魚雷,全數射失。

敵方雷達已從日本海軍奪取之前在夜間作戰的優勢。

當大森與松原正體驗著這些艱難時,我也正承受著自己的痛苦。我們正在已靜止停下並燃燒的川內旁候命。敵方砲擊繼續不斷猛擊這艘嚴重受損的艦船,以致時雨無法接近展開救援行動。我悶悶不樂看著五月雨與白露已收到大森准許撤退。即使它們十枚魚雷射失, 美軍驅逐艦的行動依然非常有效。三艘日本軍艦在一次攻擊後已退出行動。

我屬下艦橋瞭望員提及從川內艦尾燈閃出的求救訊號︰「時雨,接近我……時雨,接近我……時雨,接近我……」

我艦仍在川內右舷方500米。沒有敵方炮彈落到我們處,雖然它們繼續輪流落在那艘飽受折磨的巡洋艦上。我的好友伊集院正請求協助,然而時雨不會有機會接近那熊熊烈火。我呆然站在艦橋上。我仍鮮明記得,一年前我們因我失誤而受到巡洋艦赫勒拿號密集炮擊,令天津風失去43人。我向這些人的靈魂許諾過,不會重複這樣的錯誤。

時雨艦長不耐大喊,「我們去吧,原大佐。讓我們接近川內。戰隊指揮官已發出命令。」

山上中佐那懇求語調及說話,對我造成與他預期相反的影響。我不再猶疑,回答,「不,山上,我已決定不會去。如果我們前去救助川內我們也會受敵人炮火壓制。我們可能會救起數名船員,但我們所有人都會死去。」

「但我們收到命令!」山上激動大喊。

「命令?你是對的!」我咆哮。「就讓我們緊守命令。我們首要命令是攻擊敵人。在戰鬥中救援總是次要。我們走!」

「但我們的朋友正請求協助,」山上哀求。「他們正在我們眼前死去。」

這令我憤怒並大吼,「閉嘴!現在不是傷感或辯論的場合。這是我個人的責任。不要挑戰上級!」

山上驚呆沈默,我向艦船下令,「左轉舵!全速前進!我們攻擊!」

時雨引擎轟鳴至其最高速度30節。我想法是與其餘任何仍有能力戰鬥及反擊敵人的艦船會合。但大森與松原均沒有向我告知他們的動向,我未能找到他們。在沒有友軍部隊出現後我花了十分鐘發狂尋找目標。然後我嘗試依著炮火路徑尋找目標,但這做法沒有成效。時雨以向南航道前進直至0134,這時我們收到大森的撤退命令並返回拉包爾。

大森決定離開的原因,是他相信我們正與兩支縱陣部隊共七艘巡洋艦與九艘驅逐艦戰鬥,而且它們正向南與大森自己的航線平行。這錯誤判斷源自較早前的敵方編成報告,以及偵察機那錯誤的報告。

兩艘日本重型巡洋艦與只在其指揮官腦海的妄想戰鬥。四艘美國巡洋艦已在0101從其向南航線轉向北方。這令大森誤以為他已「即時」擊沈一艘巡洋艦並擊傷其餘兩艘。故此大森並未意識到其艦船一直像瞎子般摸索,純粹是在浪費彈藥與燃料。

我在時雨笨拙地跟隨五艘快速艦船時心情沈重。看著我們最後看到川內那方向時,我感到很痛苦。我想到讓五月雨與白露退出行動那次擦撞,意識到部份敵艦一定已前往力追那兩艘受損艦船,只能抱著樂觀的希望。在時雨艦橋的沈默中,我四周人員都與我有相同的悲傷想法。

在我們向北途中,我想到阿部弘毅將軍從瓜達康納爾痛苦地回航。阿部在那次採用的戰術一直受到嚴厲批評。超過一年後,在這裡,大森重複同樣的錯誤。兩位將軍都採用並堅持複雜的陣形,未能在遇到敵人時轉為迎戰部署。在阿部那次我們幸運敵人比我們犯錯更多,但大森面對那些美軍則已不再犯錯。

當我帶著天津風與其屬下43名逝世船員回航時,艦船也嚴重受損。現在時雨則未受損傷,也沒有人傷亡。想到我至少沒有重複自己的錯誤這點可稍作安慰。這提醒我五月雨也在一年前阿部那次出擊中生還,我振作地想這艘戰鬥經驗豐富的驅逐艦這次也會堅持下來。

另一方面,對於白露我的想法遠為沮喪。假如它沒有與五月雨擦撞,我感到肯定我三艘艦船能令敵人混亂,正如我在阿部那次瓜達康納爾出擊中所做一樣。相比1943年8月6日我在維拉拉維拉灣的對手,那四艘剛突襲我們的驅逐艦技術並不是同樣純熟。在這次,儘管敵人有絕對優勢,他們所有魚雷都射失,偏離幅度之大令我們甚至沒有看見那些魚雷經過。

以後見之明我知道這場戰鬥的優勢在美軍部隊一方。日本沒有絲毫機會取勝。但我也知道,我們可以做得比實際上更好。

伊集院要為降臨在其縱陣的潰敗負責。他當時疲倦、勞累並精疲力盡。而且,在一個月前失去驅逐艦(16)夕雲後,他對自己的能力失去信心。貴族面對逆境往往很快崩潰。

更大責任落在大森將軍身上。他面對敵人掉頭令伊集院綁手綁腳,嚴重限制伊集院可能採取的行動方向。

在圖像的另一面,美軍似乎在這場戰鬥中表現並非十分優秀。如果他們不是滿足於只了結兩艘嚴重受損艦船,他們有可能擊沈更多日軍艦船。我不理解為何他們向川內的驚人轟炸,沒有再次用於其他已陷入如此混亂的日軍艦船上。

這些是我在這場戰鬥多年後想到的事。在時雨回去拉包爾那天我有更多即時考量。引擎正出現毛病,很可能是因為它在戰鬥中已全速行進幾乎一小時。拉包爾工程人員建議時雨在母國全面檢修顯然頗為正確。高速疾走對它負擔太大,我們現在不得不減速至18節。

這在某方面並未影響到我。或許我為這次行動結果感到憤怒,使我希望會有些敵艦前來追趕我們,這樣時雨就能與它們作戰並展現我們的氣魄。雖然如此,我向大森將軍發無線電報告我們的情況,並補充請求他安排救援川內的生還者。

大森立即回答︰「我們正減速至12節讓你們可以追上。我已請求拉包爾派出一艘潛艇接載川內與初風的船員。」

聽到他的回答我在這多小時內第一次露齒而笑。他一如以往地認真盡責。

時雨與妙高會合,其引擎在較低速下運作良好,我們在11月2日2000抵達拉包爾。我為屬下另外兩艘驅逐艦順利到達辛普森港鬆一口氣。整體而言,白露狀態尚好,但五月雨則嚴重受損。

就在五月雨看到時雨後它送出其行動報告。自0154開始它與敵方驅逐艦持續一小時追逐戰。兩次受直接命中令五人死亡五人受傷,也令五月雨的操舵控制失靈。它以手動操舵支撐回到拉包爾。其艦長總結,「我們向敵人回擊炮火並發射六枚魚雷,並相信我們造成敵人的損失與自己所受相同。」

白露為那次擦撞表示歉意,並以令時雨上我們所有人高興的評論結束︰「我們輕鬆撤退。敵方炮火完全無法捕捉我們!」

妙高傳來一則既傷痛又令人放鬆的訊息︰「潛艇伊—104報告拯救出川內的伊集院將軍及其餘37名人員,但沒有初風人員在內。」

翌日清晨時雨艦長建議我們到訪妙高以向大森將軍作全面報告。我說,「我們可以之後再做,山上。這一刻放任我們的艦船不理並不明智。拉包爾已不再是安全之地。敵人很可能會在今天前來猛烈空襲,我們必須就此預備好。準備好時雨迎戰全面空襲。」

美軍戰機在過去一星期已攻擊拉包爾四次。在11月3日破曉我已有強烈預感它們會在這天重臨。我抱著這想法同樣指示五月雨及白露盡可能作準備。

我所有船員都賣力工作,這是可取的事。敵人以充分戰力前來,從北方水上不足50米的高度接近。之前對拉包爾的攻擊全都來自高空,但這天戰術有所改變。接下來的戰鬥,是我人生中最壯觀的一次行動。

時雨是第一艘行動的艦船,不久後五月雨與白露也跟從。第一波戰機前來時所有火炮都指向空中,火炮手狂暴般工作。他們未有間斷地向所有事物開火,看來像是在發洩我們自奧古斯塔皇后灣遺憾回來後累積的所有不滿。總共有80架B-25轟炸機與80架P-38戰鬥機在當日攻擊拉包爾,它們大部份都掠過我屬下驅逐艦的桅桿。美軍機師與轟炸機員一定是沒有將這三艘快速駛離海港的小型艦船放在眼內。

美軍轟炸機員並未準備或不願意運用其炸彈在我們這些小型艦船上。少數炸彈以我們的艦船為目標,白露只有一處受創,之後有一次幾乎遭擊中。另一方面,我們的火炮效果顯著。敵方陣形經過我們時都被逼散開。

考量到其投入戰力,敵人在那次空襲取得的成效非常不佳。它成功令18架日軍戰機損毀,只擊沈兩艘小型商船及一艘驅潛艦。為這樣些微的戰果,美軍付出代價為八架B-25與九架P-38確定擊落,另外許多架戰機在機翼與機身滿佈子彈孔後勉強回到基地,卻在降落時墜毀。

海上艦船炮火通常對快速戰機沒有太大效果。但這天卻不一樣。敵機幾乎是飛進我們的炮火中。我看到最少五架戰機遭時雨擊落。

[原按︰原大佐對其驅逐艦防空炮火這天的成效見解頗為正確。在美國空軍官方歷史中如此記述︰

……兩艘驅逐艦在華蘭哥河河口對出,正正在戰機接近的路徑上,其炮火造成一些混亂,加上進行攔截的戰鬥機,逼使B-25陣形散開並以兩機或單機進行俯衝轟炸。

空軍部隊二戰史。太平洋——瓜達康納爾至塞班,第四卷326頁。]

當我屬下驅逐艦在中午後不久回到拉包爾時,所有船員都有理由地感到自豪與鼓舞。早上陰鬱的心情一掃而空。軍官與船員都能再次嬉鬧大笑。在接近黃昏時我登上旗艦妙高,感覺報告奧古斯塔皇后灣戰役這項不快任務變得稍為輕鬆。

大森將軍一如以往親切問候我。在聽取我報告伊集院小組的活動詳情後,他安慰地說︰「我認為你做了正確的事。你在川內正受密集攻擊時走遠是正確的。此外,我希望感謝你在0045的無線電訊息,報告你發現敵艦。當時沒有其他人看到那些艦船。沒有你的發現報告,我們整隊人將會遭遇更差的情況。」

當我請求離開並轉身向門口時,大森將軍叫我回來。他拿出其錢包並在桌上打開。「這裡是30日圓(15美元),」他露齒而笑。「這不是很多,不過帶著這與我的代用券為你屬下買酒吧。」

我看來一定對此吃驚,因為他在大笑。然後我們握手並一同大笑。他一定是聽到我交回劍並要錢買酒的事,即使這事發生時他還未來到拉包爾。

奧古斯塔皇后灣戰役以美國非常一面倒地勝利告終。驅逐艦富特號承受五月雨一枚魚雷而嚴重損傷,卻能支撐著回航。在這次重要行動中美軍損失少於40人傷亡。

日本失去輕型巡洋艦川內及其335名船員,以及驅逐艦初風及其整隊240名船員。重型巡洋艦妙高與羽黑,還有驅逐艦五月雨受直接命中而有所損傷,但結果總共只造成六人死亡及七人受傷。

大森很快後就離任指揮職位並回到魚雷學校擔任校長。松原同樣從其職位離任並指派作岸上任務。

潛艇伊—104在11月3日載著川內生還者抵達拉包爾,我負責迎接他們。伊集院將軍搖晃登上碼頭時看來令人同情。我靠近他並為我未能前來救援他而道歉。

他激動回應,「別這樣說,原。我為自己的行為感到羞恥。往後都不要再提為此道歉。我是膽小鬼。你做了正確的事。我當時一定是失去理智。」

之後不久伊集院回到東京。在休息數月後他回到南太平洋並英勇戰鬥。1944年5月24日,他在護衛一支船隊時被殺,其旗艦海防艦壹岐遭美國潛艇鼠尾魚號以魚雷擊沈。

譯註︰

(16) 原文為巡洋艦,應為驅逐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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