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2月1日 星期三

Japanese Destroyer Captain 27

「小島,左舷60度,」一名瞭望員叫喊打斷我的思緒。幾乎同一時間另一名瞭望員吼叫,「高山在正前方。」

我轉向左方,看到短厚黑色外觀的薩沃島在黑暗中隱約出現。在前方我看到瓜達康納爾的山峰以暗雲為背景僅僅可見。我感覺戰鬥即將發生,激動顫抖並在柔和夜風中深呼吸。我大喊︰「火炮與魚雷準備向右舷方攻擊!火炮射擊距離,3,000米。魚雷開火角度,15度。」

所有人走向其戰鬥崗位時我艦一片沈默。在比叡上,阿部正研讀各種報告。瓜達康納爾觀察員發無線電指雨勢剛停止,而且他們未能在隆加對開看到敵方艦船。布干維爾報告已派出水上飛機。在第二次掉頭後五十分鐘,我們船隊距離岸邊約12英里。阿部仍猶疑不決,並疲倦地嘆氣說,「告訴比叡與霧島準備主炮填裝三式彈。」在兩艘艦船上,這些一噸重的大型炮彈每枚都裝有數以百計燃燒彈,炮彈堆放在炮塔附近預備。火炮手渴望著開火命令。

在2342夕立傳來一則訊息︰「發現敵人。」

「距離與方位呢?」阿部吼道。「還有夕立在哪裡?」

阿部的暴怒還未結束,這時比叡桅頂的瞭望員拚命大叫,「四個黑色物體在前方……看來像軍艦。右舷五度。八千米……還未確定。視野不佳。」

阿部以手掩面。「夕立之前在我們右艦首前方10,000米。問他距離是多少。」

阿部的參謀長鈴木正金中佐向瞭望員大叫,「八千是否正確?快確定。」

「可能是九千,長官。」

阿部明顯動搖,他以顫抖的聲線說,「告訴比叡與霧島火炮手替換那些燃燒彈為穿甲彈,並設定炮塔向前開火。」阿部在其椅子上搖搖晃晃。他正陷入苦惱。他應該命令兩艘戰艦在更換炮彈時轉向嗎?他仔細思量並最後決定不這樣做,認為在這種短距離其戰艦會在前來的敵人面前坐以待斃。後來的結果裁定,這次不作決定讓他付出其艦船為代價。

兩艘戰艦的甲板上一片混亂。幾乎所有人都離開其戰鬥崗位協助運走三式彈。人們在彈藥庫奔走,互相推擠走向藏在深處的穿甲彈。在9,000米範圍主力艦船能有效準確開火。只要一枚炮彈落在其中一艘戰艦堆滿燃燒彈小山的甲板上,就能令艦船像巨型的火柴盒般起火。

比叡的訊號官以無線電歇斯底里地尖叫。超短波、一般短波與中波——所有可用的頻率都用在通知敵人出現。保密的預防措施蕩然無存。

在天津風艦橋上這通知並不令人意外。但是我也不安地看著比叡船員像驚慌的老鼠般奔走。我屬下瞭望員仍然看不到任何敵方艦船,他們感到局促不安。「不用慌,男孩們,」我大喊。「我們已充分準備後在距離縮短至3,000米時作戰。」

神秘的是,整整八分鐘,敵人都沒有發射任何炮彈過來。敵我兩支部隊合起來速度有40節,這代表它們正以每分鐘1,200米的速率接近。而且仍然沒有炮火!這與爪哇海戰役是多大對比,當時雙方在超過25,000米範圍就開始駁火。比叡與霧島的混亂已經過去。所有燃燒彈已移走,火炮已準備好發射常規穿甲彈。

為何敵人容許我們獲得這寶貴八分鐘令我們免受災難?我為尋找答案,閱讀過戰後美軍對這場戰鬥的描述。答案複雜而難以取得,因為大多數參與的美軍作戰部隊高階軍官在這場行動中戰歿。我閱讀過所有版本都以生還者片面並經常矛盾的描述為基礎。但我也從中得知,敵人未能在這關鍵八分鐘開火,原因在於未能有效部署以及指揮混亂。

2341,在夕立報告其發現時,敵軍部隊正以單一縱陣直接向日方部隊核心前進。這種陣形只有領頭艦船能夠開火。這說明敵軍火炮最初為何沒有開火,卻未能解釋其後的事態。為何他們沒有急速轉向加令其砲塔到達開火位置?為何他們不選擇以另一方式靠近海岸側擊我們艦船右方?這些疑問仍令我困惑。

這場戰鬥也有其他不尋常的事。其中之一是我方驅逐艦夕立的行動。其艦長吉川潔中佐是我的好友,在戰鬥後他這樣向我解釋。

「我犯的錯誤是過份謹慎。我在之前二月參與過峇里海戰。在那次行動中當我正指示炮火攻擊另一方向目標時,我的驅逐艦大潮遭側擊並嚴重受損。我永不會忘記那次慘痛教訓。

「在11月12日我艦夕立與春雨正搜索另外三艘原本與我們組成前衛弧形的艦船。我們尋找時從未估計到,之前兩次180度轉向造成的混亂,會令其餘三艘艦船走到後方而不是前衛處。

「我大吃一驚看到敵方驅逐艦突然從黑暗中出現,並逼近準備攻擊我們船首。我內心閃現峇里的惡夢。不論如何,我也未準備好開火。我們拚命轉向離開,以無線電通知比叡我們的發現,卻未能提供位置,因為我們不知道自己與我軍部隊的相對位置。

「我們逃跑了數分鐘後我看到炮火。我心中滿是困惑與羞愧。我命令夕立準備返航向美國縱陣處。到這時我艦上所有人都非常氣憤——因為了我們未能攻擊敵人。

「此後,夕立勇敢地作戰直至沈沒。但春雨則繼續前往與長良會合。顯然它在黑暗中失去我們的蹤影。夕立當時正過度加速至35節逃跑。」

打亂的不只是前衛弧形,內環也是如此。七小時盲目行進與兩次快速180度轉向對維持任何陣形都太苛求。

比叡在2350亮起其探照燈,發現長良已不在先前的前方2,000米位置。那艘36節巡洋艦已越過至原本位置大約5,000米,並在驅逐艦雪風——它在我艦前方2,000米——面前左轉。當比叡的探照燈發現巡洋艦亞特蘭大號,距離估計5,000米遠時,亞特蘭大號立即以五吋火炮一輪齊射回應。在匆忙瞄準下,所有12枚炮彈都在比叡大約2,000米外落下。

三十秒後,比叡轉向左方,以其八台14吋火炮開火。5,000米對這種口徑的火炮來說幾乎是直射距離。幾乎所有一噸重炮彈都擊中亞特蘭大號。諾曼.史考特少將與基本上其餘所有艦橋上的軍官都即時被殺。這樣阿部首輪齊射就為其朋友五藤報仇。這次是整場太平洋戰爭中最準確的艦對艦砲擊之一。

比叡為使用探照燈付出沈重代價。亞特蘭大號前方四艘美國驅逐艦在數百至2,000碼距離集中火力攻擊比叡。領頭艦庫欣號向比叡艦橋灑下數輪主炮齊射及機槍連射。但因為瞄準欠佳,這些砲彈與曳光彈傾瀉落我艦天津風附近。這情境多麼炫目,以致我站在艦橋上失去視力一段時間。幸運地我艦沒有被擊中。

庫欣號據報已向比叡發射六枚魚雷。沒有命中。但我屬下船員沒有看到魚雷偏離目標行進。因此我傾向懷疑這一消息。但是庫欣號的砲彈與曳光彈繼續越過比叡傾瀉在天津風附近,似乎想用火力壓制我們。左舷前方是佛羅里達島的黑色海岸線及其眾多暗礁。我大喊,「加速!我們向右離開這鬼地方!」

艦船迅速反應。它遠離比叡急速穿過長良右舷,驅逐艦雪風跟在後面。我看到右方許多美國艦船在黑暗中像鬼魂般沿瓜達康納爾海岸移動。「轉向正右方,緊急速度!」

我決定在敵方艦船就位攻擊我方狹窄陣形前對付並重擊它們。下一刻,那些鬼影般的影像在漆黑海岸中消失。在短暫因砲彈與曳光彈失去視力後,我拚命眨眼與凝視直至眼中出現淚水。我專注凝視前方。三艘驅逐艦突然出現在比叡右側,阻止我向敵人射擊。

我對這刻的攻擊行動感到絕望並看向比叡。其堅固的桅杆正著火。一定是美國驅逐艦拉菲號打中了。我咒罵這次不幸後注意到三艘友方驅逐艦開始突然轉左,顯然是試圖從後方掩護比叡。這三艘艦船——曉、電與雷——比我艦新型與快速。我計劃在後面跟隨它們的縱陣。

突如其來前方亮起數個照明彈。之後我從木村將軍得知是長良發射它們。五或六艘敵艦組成的縱陣變得清晰可見。最近一艘距離5,000米,在我右舷艦首30度,正以差不多平行的航線接近。我倒吸一口氣。內中充滿興奮。這是證明我那魚雷理論的機會。即使這套理論被帝國海軍採納為正統,它仍然未經證實。這是我的機會。

我屬下水雷長三好正俊中尉不耐煩地呼喊,「中佐,我們放魚吧!」

我回答,「準備好,漁夫們!」並咆哮指示︰「目標在右舷30度,正在接近。調整發射角度至15度。領航員,轉右,接近後以雙曲線航行。」

船員立即反應。在雙方總計60節速度下距離平穩地拉近。三好熱切而不耐地注視著我,但我沒有理會他。敵方出奇地未能開火。就算他們開火,也無法在雙曲線奔走中捕捉我,即使我們只相距3,000米。「魚雷準備,發射!」我呼喊。

八尾大魚迅速接連跳出並按其方向加速。我祈求地看著。時間是2354。一陣陣風連續吹打在艦橋上的我們,快速前進的艦船激起水花灑在我們身上。在我們再次轉左減速時,另一輪照明彈滿布天空,照出四艘敵方驅逐艦組成的另一縱陣,每艘艦船相距只有數百碼。夕立已插入這美國縱陣中正在開火,幾乎擦過阿倫.華特號的艦首,阿倫.華特號猛烈轉向迴避。

第二艘艦船巴頓號急忙停下以避免與阿倫·華特號相撞。這一刻在我發射魚雷兩分鐘後,兩支火柱從巴頓號噴上高空。這火勢消退之快令我無法置信地擦眼。巴頓號裂成兩截,迅速沈沒。

我著力深深嘆氣。這是一次壯觀的擊殺,我屬下船員響起熱烈掌聲,但我卻無心去聽。這顯得太容易。我個人的感受是滿足而不是歡欣。這是我的理論首次實戰測試,現在它已變成獲證的方法。

照明彈燃盡後熄滅。再次處於黑暗中,天津風迴旋走出其開火雙曲線,掉頭向西,同時我決定之後要做甚麼。在遠處我能靠其火焰僅僅看到比叡的輪廓。我們航向其方位。數分鐘後我們看到左方出現模糊而斷斷續續的閃光。閃光描繪出一艘光滑艦船的線條……它有四桅!肯定是敵人,很可能是一艘巡洋艦!

「魚雷,準備!」我命令。「目標左舷70度。」

「 魚雷已準備,長官,」三好中尉像學生回答其教授般回應,已看不到他之前不耐煩的跡象。

「很好,等等,等等…… 等等,目標正在前行。簡單,簡單…它比之前的目標要簡單。三好,這次只運用四枚魚雷,不是八枚……鎮定,鎮定……發射!」

在一片寂靜下,四尾致命的魚在2359離艦。三分鐘四十秒後,紅色大火從我們目標升起。它是美國巡洋艦朱諾號,當時正與夕立交火。我屬下船員歡呼起來。

炮術長清水中尉希望炮擊並了結目標。我說,「不用,清水。我們將戰利品留給友方夕立吧。不用著急。我們將會有很多目標。在這階段發炮只會向敵人暴露我們位置。」

天津風畢直前進。與此同時其他地方正進行激烈戰鬥。比叡的關野英夫中佐後來向我詳述這艘旗艦怎樣戰鬥。驅逐艦庫欣號在攻擊比叡後遭驅逐艦照月攻擊。照月從比叡左舷艦尾位置向前,當庫欣號落入日方探照燈監視之下,照月就以近距離齊射了結庫欣號。

第二艘美國驅逐艦拉菲號幾乎撞上比叡。從幾近碰撞滑開後,拉菲號向比叡桅杆發射一輪機槍,令艦橋滿佈彈孔。鈴木大佐立即被殺;包括阿部將軍等其他人受傷。比叡大口徑火炮及照月魚雷擊中離開的拉菲號。這艘驅逐艦無情地被擊中並在數分鐘內沈沒。

隊中下一艘艦船驅逐艦斯特雷特號向比叡發射魚雷。全數射失。隨後的奧班農號炮擊比叡並有多發命中。這時比叡的內部通訊失靈,這艘日軍旗艦開始從行動中撤退。

差不多半夜,戰鬥變得極為混亂。接著是一場大亂鬥。驅逐艦曉從其原本在比叡右舷2,000米的位置衝前,並發射魚雷擊中巡洋艦亞特蘭大號。

曉因而落入三藩市號與一艘美國驅逐艦致命的交差炮火中,並與其幾乎整支船員沈入海中。三藩市號仍在猛擊曉時,戰艦霧島接近並以其強力14吋火炮對旗艦三藩市號作致命一擊。之後霧島按阿部命令迅速離開海域。

夕立艦長吉川中佐敘述其驅逐艦的夜間活動。「當我們回來並插入美軍縱陣時,我看到左舷正橫方一艘敵方驅逐艦正直接靠近我。沒有時間瞄準魚雷。我一路與敵方交火,一路猛烈轉右以干擾敵人的瞄準與時機。

「在逃跑數分鐘後,我看到巡洋艦朱諾號在右舷平行航道上。夕立向它發射八枚魚雷,但全數射失。那艘巡洋艦以一輪強力掃射回應,而我只能以火炮反擊。這很不妙。我最後感到被壓制著。驅逐艦的火力不能超越巡洋艦。然後突如其來地,那艘巡洋艦爆炸起火。它不再開火,散佈煙幕並退出戰鬥。是你的天津風救了我。」

在曉沈沒時,跟隨其後方的兩艘日本驅逐艦復仇心切攻擊三藩市號與波特蘭號。三藩市號與波特蘭號則以炮火回擊電與雷。同時無法預計的夕立正接近波特蘭號左舷艦尾。吉川說,「我只是重演你的戰術,原,向那在另一方向忙於戰鬥的巡洋艦發射八枚魚雷。那艘艦船在我們的魚雷命中後陷入火海。

「我們高興並沒有很久,很快就炮彈灑落在我們上。現在我們是剛運用那同一戰術的受害者,遭人從艦尾猛擊。」

這一定是美國驅逐艦阿倫.華特號,它從大約10分鐘前夕立穿過其路徑時就一直在堅決地戰鬥。

幾乎同一時間,我艦天津風正向西北移動前往嚴重受損的旗艦處。現場詭異地安靜。暗淡而遙遠的炮火看起來像煙火。無法說清是誰在戰鬥。我已決定與甲板著火的比叡會合,它是唯一一艘可辨識的艦船。我詢問有沒有任何重要訊息傳來。一名無線電員回答,「沒有,長官,但我們沒有讀取到比叡的訊息。其通訊一定已失效。」

目錄
前回
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