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1月13日 星期五

Japanese Destroyer Captain 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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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戰第一階段」命令在1941年11月7日下達。

聯合艦隊迅速而低調地分開解散。我的驅逐艦,與第16驅逐艦隊其餘三艘姊妹艦一同,悄悄駛進附近的海軍軍港吳港。我不知道第一與第二艦隊主力向北前往千島群島單冠灣(虎鯨灣)會合,它們成為日本歷來集合的最大規模作戰部隊其中一部份。

我們的艦船在吳港進行仔細檢查。我們卸載了非必要物品。生病船員按命令留在岸上,並迅速由他人替補。只有指揮官知道作戰的可能發展。船員只是被告知我們將前往南太平洋作訓練航行。

高層指揮不願冒險。所有假期與休日都已取消。我上一次假期在9月。當時我從吳港乘搭夜間快車16小時回我在鐮倉的家,那是在橫須賀旁的渡假城鎮。這次辛勞旅途在我受到喜悅歡迎中得到完滿回報。我兩名女兒以手舞足蹈歡迎我回來,還有我兩歲的兒子幹人,他剛開始會說話。我只能留在家中一整天。孩子在我離開時感到悲傷,我也與他們有同樣感受。我逐一擁抱他們並說,「你們的爸爸很快會回來。」回憶起這件事令我想在「作戰」前再次看到他們,這次我有可能永遠不能回家了。

「作戰第二階段」命令在1941年11月21日下達。

翌日南雲忠一中將作戰部隊在千島群島大霧圍繞的擇捉島港灣完成集結。11月23日,第十六與第24驅逐艦隊八艘驅逐艦悄悄駛離吳港並轉移至寺島海峽,那是北九州一處慣常訓練區。我們在之後連續四天為艦上所有炮彈與魚雷裝上引信準備。醫師則忙於安排為所有船員注射各種疫苗。

11月26日1800,我們兩支驅逐艦隊組成戰隊離開海峽前往太平洋。同時南雲作戰部隊自單冠灣出擊前往夏威夷。我們最初目的地是帛琉,屬日本托管的南太平洋島嶼。所有指揮軍官受指示在帛琉組成小型作戰部隊,進攻菲律賓民答那峨島,以配合珍珠港的攻擊。

從寺島出發航行的2,000英里中,我們與南雲作風部隊一樣關掉無線電發射器。但無線電員則全天候在其無線電接收器旁工作。當我們艦船駛離母國水域,一則無線電通信指︰「媒體報導指美國國務卿科德爾.赫爾(Cordell Hull)在11月26日向日本大使野村吉三郎及來棲三郎發出照會,明確勾劃美國在談判的最終立場。」

我們在11月28日經過福爾摩莎時,接到地區總部一則訊息指︰「觀察到兩艘所屬不明,但推測是美國的潛艇在福爾摩莎東面水域往北方移動。」

「作戰第二階段」授權指揮官「只能在絕對需要時」採取「敵對行動」。我緊握雙拳並以內部通話系統向我的聲納官說︰「注意,注意。潛在敵對潛艇據報正在附近行動。」

一把專業地鎮靜的聲音回答,「知道,知道。所有聲納儀運作正常。假如捕捉到任何物體會知會你。」

12月1日,我們無線電收到以下訊息︰「英國海軍五艘軍艦,包括戰艦威爾斯親王號,正急速前往遠東。」

所有緊張氣氛在綠色島嶼帛琉出現在地平線後得以告終。我們在同日1300駛進其港口。五天之內天氣由冬天轉為夏天。沙灘上的青綠椰子樹令人安心平靜。但我放鬆的時間甚短。帛琉港的氣氛緊張。大量船隻停泊在此,包括許多運輸船。士兵正在訓練,在其艦上的繩梯上下攀爬。戰爭看來近在眼前。

站在艦橋上,我首先想到設立嚴格警戒。但不久後,我認為這沒有意義,並下令艦上商店開放給船員。所有人也按指示沐浴——這是在離開吳港一星期後首次。我也把握時間帶領十多名屬下艦船軍官考察海港地形。事實上我是打算以這次小型遠足讓下屬們有機會放鬆。我們悠閒地以小艇巡遊海港,獲得輕鬆度過一整天的機會。

翌日12月2日晚上,我們收到聯合艦隊司令部歷史性的無線電訊息︰

「攀上新高山(玉山) 1208。」

以字面翻譯,這是指「 攀上新高山(台灣最高的山峰) 1208。」我閱讀這訊息時抽了一口氣,即使未開封解碼書也感受到其重要。這訊息的意思是︰「12月8日與同盟國開戰。」

之後很快田中賴三少將屬下艦長齊集聽候攻擊達沃的指示。在其短暫簡報中田中不斷提醒︰「要記住談判仍在華盛頓進行。我們一定要準備好,如果談判最後成功,隨時都可能收到取消整次作戰的訊息。那時我們只有一件事要做︰掉頭回日本。」

我發言。「我們身在帛琉,位處美國在菲律賓的主要海軍基地達沃東面只有500英里,距離美國另一在關島的重要海軍基地西南700英里。我們有眾多軍艦集合在這裡,一定會有一定數量美國潛艇持續監視我們。從現在起,當我們接觸具敵意的潛艇時應該怎麼辦?」

田中回答︰「我們應該擊沈它們,即使第二階段只授權我們在絕對需要下才採取敵意行動。」

會議就此結束,所有指揮官回到所屬艦船,裝作鎮靜的樣子。實際上在這種場合中保持撲克臉並不困難。我仍對與同盟國戰鬥是否明智感到懷疑,計劃中所有事似乎都並不現實。我感覺,又或者是一廂情願希望,「作戰」在最後一刻會叫停。內心一把聲音重複著《孫子》的內容,「不戰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我毫無認知的是,帝國高層指揮在12月1日認定赫爾照會是要求日本不戰而降的最後通牒,並已決定對美國及其同盟國開戰。

12月3至5日整整三天,我們在港內日以繼夜嚴格演習。在最後檢查艦船狀況時也移走所有非必要物品。

12月6日,0130,我們六艘驅逐艦與一艘巡洋艦快速駛離帛琉寬敞的海港。我們任務是清除水域中的敵對潛艇,為航空母艦與兩艘重型巡洋艦航往民答那峨島清除障礙。在這環礁港中候命的許多運輸船,則是計劃用於菲律賓其他地方與荷屬東印度。

我們駛出這環礁港西部的狹窄切口後,立即以聲納儀徹底搜索海面。沒有出現異常情況,直至同日大約1600聲納官警報報告︰

「發現疑似潛艇,在右舷60度,距離2,500米。」

我將艦船轉向指示的方位,並呼喊命令,「準備發射深水炸彈!」同一時間艦船發出長響。訊號旗ABX(「我們正以深水炸彈攻擊」)懸掛讓我方艦船得悉我們的行動。

聲納官再次說話。「右舷10度,2,000米。根據回聲確認為潛艇。」

我因應調整天津風航向並以12節航行。我張望並看到屬下已準備好發射深水炸彈,正等待我下一步指示。隨著我們接近目標,聲納官持續報告角度與距離。我感到一種獵人接近其獵物的緊張,卻因必須考慮大量細節而平靜起來。在我們到達攻擊範圍內時,我意識到時機只有現在並幾乎呼喊︰「加速至21節。」投下深水炸彈前驅逐艦必須先加速,否則艦船會被自己的武器損傷。但在最後一刻我決定吞下這句話。反之我呼喊,「取消深水炸彈行動!取消深水炸彈行動!」

這是我在戰爭中最重要的決定之一。西方讀者可能難以理解我在那天的行為,或許覺得我違反進行攻擊的命令。

我的決定基於以下理由。最後限期定於12月8日,離當時還有兩天。在公海攻擊並未向我們展示敵意的潛艇並不正當。當聲納第一次報告偵測到潛艇時,我陷入精神上的掙扎。我非常渴望和平。我即時想法是,當下行動會不會徹底摧毀和平的機會。除了這崇高的考慮外,我也顧慮到此刻的戰術形勢。成功以深水炸彈攻擊並不容易,特別是對方早有準備時。假若目標成功逃脫,後果將會頗為不堪。該潛艇會以無線電向其總部報告,每艘美國軍艦都會在下次遭遇時有所警戒。從演習與實戰經驗中我知道,在下決定時如此猶豫不決要擊中將加倍困難。因此我叫停攻擊。

田中賴三少將從其5,950噸巡洋艦神通一直觀察著我。他從沒過問我當天的詭異行為。或許他理解並同樣有我的想法。

在放棄追蹤那潛艇後,我轉向並與其他艦船會合。這時主力龍驤與從帛琉而來的兩艘重型巡洋艦及兩艘驅逐艦加入我們。這12艘艦船組成作戰部隊以環形陣集結,加速至18節,筆直向西。我們很快駛至汪洋中,看不見任何陸地,甚至其他船隻。不時出現一群海豚吸引我們注視,但除此之外就這裡只有海洋與天空。

這時我首次有機會命令船員在甲板集合,通知他們我們的目的地與任務。他們在聽到這消息後反應平靜,令我感到意外。顯然他們已從我們出擊前異常的訓練與警覺中察覺到,這次命令非常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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