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1月27日 星期五

Japanese Destroyer Captain 22

敵機現在從航空母艦轉向以我們其餘三艘艦船為目標。我們所有火炮在敵機俯衝前來時開火。我艦正以33節速度拚命之字型航行。驅逐艦全速前行捲起巨大的艦首波浪,令艦橋上的我濕透。

天津風抵受了30分鐘攻擊。部份敵方轟炸機留著其「蛋」用於我們身上。沒有炮彈命中我艦,但有多枚幾乎命中。

我在敵機遠去後深深呼吸。現在我雙眼轉向龍驤的方向。黑煙開始消散,這艘航空母艦冒出身影。透過雙筒望遠鏡我可以看到龍驤在垂死掙扎,它已停止前行並正在沈沒!艦身向右嚴重傾斜,令它露出紅色船腹。海浪沖刷著其飛行甲板。這情景相當哀傷。龍驤已不再像一艘艦船,它是一座巨型火爐,滿是噴出悚然紅火的破洞。

旗艦利根發訊︰「各驅逐艦,在龍驤旁準備救援行動!」

我艦立即前衝至正沈沒的航空母艦,但三架突然從雲中出現的戰機引起全體警報令我們受阻。當它們接近時可辨認為回航的零式戰鬥機。它們在其正沈沒的母艦上方緩緩盤旋,就像是在告別一樣。其中一架戰機在我艦附近緩緩下降,嘗試在海上逼降。天津風樂於減速配合。其餘兩架戰機在時津風旁逼降。三名飛行員迅速獲救,卻沒有辦法能保存其戰機。

這項救援工作讓我們失去寶貴時間。在我看來龍驤似乎會在任何時候沈沒。但這艘正著火的航空母艦即使滿目瘡痍,仍奇跡地保持在海上飄浮。就連從船體中噴出的悚人火焰也減弱下來——很可能是因為數以千噸海水湧進艦中。

天津風衝向龍驤旁方時我們燃起希望。我回想起有效損害控制可令嚴重受損艦船跛行回航維修的奇跡個案。但是我們接近龍驤再受阻止,這次是兩架從雲中出現的B-17。我們兩艘驅逐艦與利根不得不重新加速進行之字型航行。所有火炮向這兩架幸好並不熱心攻擊的轟炸機開火。又或者這些轟炸機只是缺乏經驗正確瞄準在海上快速移動的目標。它們所有炸彈都沒有命中。

轟炸機離開與我們重新救援行動時已接近黃昏。感謝上天!龍驤仍在飄浮,但失去動力。或者我們可以拖曳它到特魯克修理。我這一廂情願的樂觀想法在我們駛近後粉碎。火焰已徹底破壞一切。所有武器與設備已遭摧毀。殘骸到處散佈。艦船正以40度傾斜,並明顯下沈。

這時有人開始揮動訊號旗,表示︰「我們正在棄艦。前來救援船員。」我們迅速移至龍驤正下沈右舷甲板旁。如果航空母艦沈沒——這隨時可能發生——天津風可能會被牽連下沈。顯然已沒有時間猶疑,我決定冒險。

看似平靜的海洋實際上正捲起大浪,令正傾斜的航空母艦上部結構突然倒下,並可怕地掃過我那細小驅逐艦的艦橋。我背部流下冷汗。多名強壯水手握著長竿走到我艦左舷方,讓我們與龍驤保持距離。當長木板設好連接我艦與龍驤,傷者先獲得救助,接著是列隊登上我艦的健全者,軍官帶著分類好的文件。整次轉送非常有效率。超過300名生還者登上天津風。

龍驤突然大幅傾斜。它現在正要沈沒。「已完成撤離?」我大喊。一名在木板最後的軍官點頭回答,「是的,長官!請離開。情況正變得危險!」

天津風的強力渦輪機立即響聲發動。驅逐艦快速反應並奮力駛離。龍驤隨海浪消失時我們僅僅走了500米。其沈沒引起的巨型漩渦令天津風劇烈上下擺動。確實是僅僅脫險!我仍在猛烈呼吸時,一把低沈聲音在我後面說,「原中佐,我……我不知該怎樣感謝你……」

我轉身看到龍驤艦長加藤唯雄大佐,他正是撤離行動的最後一人。只是在數小時前我曾咒罵過這個人那麼多次。加藤看來憔悴可悲,他向我鞠躬並沙啞地說,「請接受我代表所有屬下向你衷心感謝。」

突然我對這名只是一般軍官與非專家的人感到抱歉,我的憤怒唐突地轉向山本將軍,他揀選了這樣的人進行「誘餌」任務。「你不用感謝我,加藤大佐,」我簡短回答。「你看來不適。是否受傷?」

「沒有,原,完全沒有。只是……我屬下這麼多人離去,還有艦船!」他雙手掩臉啜泣,再也無法控制自己。我恐怕他可能會崩潰,呼喊,「勤務兵,快來,送加藤大佐到我的艙房。」

「噢,不,原!」加藤抗議。「讓我與自己的屬下一起,在不會妨礙你執行任務的任何地方。」

我讓他隨心行事,因為我艦每吋地方都擠滿從龍驤救援過來的船員。這位老艦長步履沉重走向艦梯時我感到憐憫。「加藤大佐,」我叫道,「請等等。我想請問我的好朋友,你的副長貴志,是否平安?」

加藤無語轉身,他憔悴的臉上皺起痛苦表情。我理解點頭。加藤低頭走向下方。

我感到震驚。我的朋友貴志死了。貴志身為航空專家紀錄優良。假若一開始這位外行艦長讓貴志全權指揮,事情可能會變得更好。我搖頭。還有重要的工作等著完成。哀悼要留在任務完成之後。

我艦與時津風及旗艦利根會合,我高興發現它們與我艦一樣沒有受損。它們仍忙於接收部份跳進海中的龍驤船員。正在此時,14架龍驤屬機從瓜達康納爾攻擊回來並在上空盤旋。包括唯一裝有無線電的七架戰機折損。相應地,這些剩下來的戰機不知道它們已被命令在布卡降落。它們不得不在海上逼降,我們三艘艦船收容了機員,但所有飛機沈沒。

正值日落,利根、時津風與天津風在南雲命令與其主力部隊會合下開始駛向東方。東所羅門戰役這天——1942年8月24日——對我來說多麼漫長,而且仍未過去。在向著計劃會合點航行大約50英里後,我們觀察到一群日本軍艦亮起其探照燈緩慢向南移動。它們正搜索不得不在海上逼降的飛行員。

晚上黑如瀝青,炸彈與火炮已沈默多個小時,看到那些艦船時,我開始感受到一晚無眠後整日戰鬥累積的疲勞。我在想現在正好小睡片刻時,屬下訊號官報告指旗艦翔鶴正以訊號燈向天津風閃爍訊息︰

「南雲將軍指示原中佐救援瑞鶴正飄浮的兩名飛行員。立即行進至K1 N 21位置。」

我立即回答︰「來自中佐致南雲將軍。天津風將立即行進至K1 N 21並救援瑞鶴的飛行員。」

我翻開地圖查看指定坐標位置並鳴汽笛。K1 N 21在我們現時位置幾乎正南方98英里;那裡是龍驤沈沒時敵方據報位置60英里範圍內。但命令就是命令,沒有時間猶疑。我的睡意消失,我召見屬下人員商討意見。

我們在這次任務中無法容許任何航程偏離。我不清楚這飛行員位置是怎樣決定,卻清楚假若我們導航上有任何差錯,都會減少我們救援他們的些微機會。

南雲將軍一向對我那麼好,我在得知他特意揀選我擔任此任務時,決心無愧於他的期望。我們正在接近的地方可能就是虎口,但我的屬下願意並熱切行事,我也與他們一樣。

我們以24節速度奔走四小時後到期目標區域附近。我將天津風減速至六節。在不見星空下六分儀沒有用處,因此我們不得不依靠純粹估算。當庄司豪夫少尉報告我們正在預定坐標位置,我呼召所有空閒船員站起瞭望,並宣佈最先發現線索令瑞鶴飛行員得到救援的人將獲得獎勵。船員熱心地走向艦上較高位置。

因為有日本飛行員在這附近降落,我不得不假設敵方飛行員也可能在此逼降,並正被其同僚搜索。為此我無法批准使用可能暴露我們位置的探照燈。我們的驅逐艦正以六節速度慢行,像舊式運輸船一樣易受潛艇攻擊。

在半小時毫無成果的搜索後,我開始擔心我們的燃料供應。除了其他需要考慮的因素外,天津風也在與龍驤的誘餌任務中用了太多燃料,而且我們仍需要足夠燃料到500英里外的拉包爾。考慮到這些情況,我命令亮起艦船兩側的小型航行燈。數分鐘後一名在艦首的水手喊道,「右舷有飄浮物。看似是瓶子。」

我靠著艦橋欄杆,看到一汽水瓶反射著綠色航行燈光,大喊,「很好,他們一定在附近。」我為此感到振奮,命令艦橋以微弱訊號燈閃爍那些飛行員的艦船名字︰「瑞鶴!瑞鶴!」

另外半小時過去,在希望正減退時,在黑暗中我看到艦首左方對出有燈光閃動。它再次閃動——大約在數千米外——然後熄滅,但這次我已確定看到它。我們轉至那方向,在接近至100米範圍時從天津風放下一艘小艇,並看到有兩個人緊握著一艘充氣艇。庄司豪夫少尉指揮著救援艇。一盞暗藍燈用於協助救援行動,庄司在前往充氣艇半途折返報告指,那些人看來像是美軍。

我舉起雙筒望遠鏡仔細觀察。在藍光中他們看來確是像美軍,但我命令,「拯救那些人,不論他們是誰。」

我雙膝顫抖。假如這些人是美軍,意味著我們必須繼續搜索。但就算必須搜索至天亮,我也堅決要繼續任務。當我方救援艇到達充氣艇處,手電筒閃爍表示「他們是我們要找的日軍」時,我大大鬆了一口氣。

人員安全登艦後我們以24節速度向北,我在多個小時後第一次在椅子上放鬆下來。當日我們的救援任務完滿成功。

另一方面,我們的誘餌任務則悲傷地結束;然而它並不是失敗。龍驤的犧牲令敵方從日本主力部隊轉離,讓南雲將軍可以集中其所有航空戰力對付企業號。只是,以龍驤沈沒換來企業號受損對日本並無好處,因為企業號生還並在兩個月內重新服役。

除此之外,美國海軍也轟炸了一木船隊,並損傷護衛群旗艦巡洋艦神通。戰隊中六艘驅逐艦潛入瓜達康納爾並在夜間瘋狂向它砲擊,但B-17在接著的早上反擊並向這些艦船掃射數小時。船隊逃至布干維爾,但期間驅逐艦睦月與運輸船金龍丸沈沒。川口船隊得悉預期會遇到強烈反抗,掉頭返回特魯克。

因此整體而言這第二次所羅門群島交戰以日本戰敗告終——不論在戰術還是戰略上。山本的決定證實錯誤。

作戰後兩天我聽到帝國大本營公報聲稱,在8月23至25日戰鬥中,已嚴重損傷一艘美國大型航空母艦,中度損傷一艘美國中型航空母艦與一艘賓夕法尼亞級戰艦。公報只承認日本損失一艘驅逐艦,一艘小型航空母艦嚴重損傷。

美國廣播則說薩拉托加號的戰機已轟沈一艘日本航空母艦,並擊傷一艘巡洋艦與一艘驅逐艦。它承認企業號損毀嚴重,但繼續指薩拉托加號與海軍陸戰隊戰機也擊中一艘戰艦與兩艘巡洋艦。

龍驤就在我眼前沈沒,但我們誘餌部隊另外三艘艦船甚至都沒有被擊中過。美軍飛行員顯然誤認運輸船金龍丸為一艘戰艦,驅逐艦睦月為一艘巡洋艦。

從那天開始,我就不相信所有戰爭公報,不論出自日本還是敵人。

[原按︰日軍實際損失為︰航空母艦龍驤,加上落在瓜達康納爾附近的21架戰機。美方則為︰護衛航空母艦企業號,加上17架在空中戰鬥損毀的戰機。]

當天津風在8月25日中午重新與南雲作戰部隊重新會合時,我發現從航空母艦翔鶴傳來訊息,有令人愉快的新指令在等著我︰

「南雲將軍祝賀原中佐優秀而印象深刻地完成工作,並指示他立即行進至特魯克並卸下拯救的人員。」

天津風再次離開作戰部隊獨自航行至特魯克。我們在翌日抵達這平靜的環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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