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1月6日 星期五

Japanese Destroyer Captain 6

正是在這次值班旅程中我第一次參與宴會。宴會在岸上一間餐廳舉行,在我們艦船停泊後,由當地市長或海軍指揮官主持。宴會由穿著華麗和服的漂亮藝伎招待。她們演奏音樂、跳舞、為主人家與客人斟清酒(米酒),並以洗練有技巧的談話保持宴會氣氛熱烈。這些漂亮女孩的影象令我讚嘆。

在日本宴會中有種有趣做法叫「乾杯」。一人會走近朋友處,斟滿一杯清酒邀請他飲。這朋友一飲而盡,用清水洗淨酒杯,重新斟滿清酒,將杯還給當初的請酒者。朋友不喝傳來那杯酒的唯一藉口,是他認為自己已經飲醉。

我見到40至50名主人與賓客都走向米內大佐處,一個接一個要求乾杯,米內從不拒絕。當大部份賓客都已神志不清,甚至躺在地上時,米內依然以武士方式正坐,雖然他有義務回應所有請酒者,並已幾乎喝掉其餘所有賓客加起來那麼多的酒。他在所有事情的能力——如同其柔道才能一樣——都是深不可測。

我得悉米內在指派到春日前曾是日本駐莫斯科大使館海軍武官,與俄國人比試飲伏特加的經驗豐富。米內也能說流利俄語。

在這樣的宴會結束時,我敬畏地看著米內大佐如鋼條般坐著,同時其他人則東歪西倒。藝伎女孩們通常會圍繞著他,盡其所能吸引與取悅這位英俊而得體的艦長,但從未聽過他會「逗留」在她們任何一人。

對日本不幸的是,米內只參與過相對較少的航海任務。帝國海軍一般會指派其優秀軍官到岸上總部工作,因此出色的人通常遺憾地缺乏航海經驗。

鈴木大將在太平洋戰爭爆發前已退役。他對策劃海軍戰術、策略與政策沒有發言權。米內反對開戰,但其「守勢」取態未能成功應對沙文主義的陸軍軍官,這些軍官人數遠多於有米內那種水平的人,米內未能成功令其意見獲得考慮。

在1941年聯合艦隊司令長官山本五十六大將怎樣提出讓渡其職位給米內,以便自己可以親身指揮珍珠港攻擊部隊,現在已是日本眾所周知的情節。不幸的是米內沒有接受,但我相信他在這重要職位能與山本做得一樣好,假如不是更好的話。

在我提出指派到專門學校的要求後 ,我在春日的旅程於1923年3月30日結束。我開始意識到假如我希望成為像米內一樣的軍官,更多學習不可或缺。由4月至12月,我在橫須賀接受魚雷與火炮的密集指導。

當我在橫須賀時日本經歷現代最嚴重的地震。這場地震發生在1923年9 月1日,地點為東京與橫濱鄰近地區,兩城市的損害都因隨後火災而加倍。這次損害幾乎與二戰時受美軍轟炸一樣嚴重。相關區域實施宵禁一個月,為協助實施宵禁我也受召緊急服役。

災難中我最深刻的印象之一,是美國及時的協助延伸至這兩座受災日本城市。美國軍艦帶著救援物質趕至東京灣。美國毫無保留的友善表現,粉碎我一直受灌輸的「潛在敵人」說法。

隨著這一年與我的學習完結,我的職業生涯方向也有了決定。1920年代日本海軍軍官生涯遵從一定規律。總部軍官來自軍校與專門學校成績最優秀的人;他們會在參謀學校繼續學習。米內與山本都屬於這一群。戰艦與巡洋艦軍官在軍校與專門學校成績次佳,但通常沒有在參謀學校受教育。在校成績第三等的軍官則被指派到驅逐艦。潛艇軍官屬軍校第四等,畢業後於潛艇學校繼續學習。空軍軍官屬第五等,自願於空軍學校學習。最後是輔助艦軍官,他們在江田島後不會受專門教育。

現在看來空軍在當時只屬第五等海軍軍官似乎很荒謬。在之後十五年這情況大為轉變,航空隊吸引每班最優秀的人加入。但這情況正解釋了為何日本無法由戰艦主導轉型為航空母艦主導,即使空軍已證明自己是太平洋戰爭的關鍵因素。在高層指揮有影響力的軍官只想到戰艦。空軍專門軍官沒有足夠發言權讓其意見獲聽取。

舉例而言,戰時日本最高空軍軍官大西瀧治郎中將,在參謀學校入學考試未能合格。我也是這樣,因此標示我未來生涯在驅逐艦上。但必須指出的是,聰明的學生不一定是優秀戰士。

我在橫須賀的成績不好,這只能怪責我自己。在長時間受江田島與之後的訓練任務支配後,出於自我滿足我開始喝酒。或許這只是幼稚地模仿米內將軍,但我總是暴飲,經常在上課報到時醉醺醺。這當然不好。

從專門學校畢業後我再次被指派出海。我得知自己所屬艦船是初雪後稍有抱怨,它是一艘過時的三等驅逐艦。它是船齡二十年並只有381噸的艦船。以現代定義而言它比較像一艘護衛驅逐艦,甚至是驅潛艦,而不是一艘驅逐艦。但它仍可以29節速度航行,相對於春日最高航速18節。它是我乘搭過最快的船。這速度強烈吸引我。除此之外新任務差不多是延續訓練航海。初雪母港為亞瑟港(5),位於滿州最南邊的軍港,以保護居住在滿州與華北的日本國民。在一年時間我們在關東半島(6)附近巡航,間或停泊在營口或天津。

但航海生活改變我許多。一名海軍少尉是艦上少數艦橋軍官之一,轄下指揮大約60名船員。在這樣一艘艦船生活並不容易。飯食從未好過。在海上,船員完全放棄沐浴的奢侈。我們甚至缺水洗臉,所以也沒有人會想剃鬚。在洶湧或風浪海域中這艘艦船最為令人不適,我們為了在連續長時間工作也沒時間進食。但是,船員就像一個大家庭。所有人都彼此認識。從來不需要嚴格督促紀律。我開始感到在家一樣享受自己的任務。我對決定追尋驅逐艦生涯感到滿意。

1924年12月,我獲晉升為海軍中尉,並轉到早苗服役,它是一艘約1,000噸的驅逐艦。這項任務與在初雪沒有太大分別。在早苗我們巡航滿州與華北一年。

1925年12月,我獲指派一直夢寐以求的任務,成為天津風的航海長,它是一艘1,300噸一線驅逐艦。在我入學江田島後七年終於首次登上真正的戰鬥艦。操作這37.5節航速艦船令人興奮。我不再是初出茅廬的實習生,而是一位真正的海軍軍官。這是偉大的光榮、奇妙與成就成真。

許多年後我會得知自己多麼錯誤。

譯註︰

(5) 即旅順口。

(6) 遼東半島南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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